这大约是很滑稽的一幕,一个成年人,竟然向另一个成年人求证自己的脑袋有无问题。
哪怕……昨晚她才怀疑过这个人脑子有病。
“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眼内掠过诧色。随后抬起手,安慰地抚摸起我的后颈。
“我可能患有妄想障碍,李唯,这是精神分裂的症状,我可能是个……疯子。”
我嗫嚅着说出了最后的两个字。
他的掌心很温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后颈。
“你不是,西西。”
他低下头,贴在我的耳畔。雪松的气息浮动,抚平了夏夜的悸动。
“你只是看到了与别人不一样的世界……还记得杰?波洛吗?”
他是指跨年时在古都饭店提到过的那个抽象画大师。
他转过头,看向了两侧壁龛之间、那高约两层楼的巨幅画作,水晶泡泡球吊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亮了棉花糖沙发后方的背景墙。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这似乎是新拍回来的一幅画。撕裂的画布上,绘出半天半海的场景,一道夕阳铺于其中,深橘浅蓝,明暗相间。
“这也是杰?波洛的作品,他一生都为解离症所困,但也正因此,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比如这幅画,我们看到的是天空和大海,他描绘的却是时间与永恒,或者说……生命与死亡。”
大约是身为世家贵公子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李唯在鉴赏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
可惜我只是个泯然众人的俗人。
我看不出时间与永恒,也看不出生命与死亡。
“与其说是艺术家创造了这世上的杰作,倒不如说这些艺术家才是杰作本身——就像你一样。你们总可以看到世界的另一面,而我要通过你们的眼睛才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全貌……所以对我来说,西西,你不是疯子,而是这个世界的杰作……最好的杰作。”
真……不愧是当年帝都的高考状元。
我侧过脸,看向李唯。
他的眼神很温柔,仿佛流淌在夏夜里的月光。
他不吝于用最华丽的辞藻来修饰我,尽管我们都知道……这是善意的谎言。
“可是,难道你不怕被我当作假想敌,在半夜三更被我……”
……杀掉。
我咽下了最后两个字。它们太过毛骨悚然,我甚至不敢说出口。
李唯注视着我,仿佛背诵什么般,认真道:
“西西,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我不带走小瑾和小瑜,就不会……杀了我。”
李唯的脸上浮出一抹失落来。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提出离婚时说的话。
那是我们最剑拔弩张的时候,尽管一切都来自我的幻想,如今旧事重提,更是倍感羞愧。
我的确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我垂下了眼眸。
当时我以为他要带走小瑾和小瑜,心急如焚才脱口而出……
等等。
不对吧?
我猛地抬起眼,果然李唯正偷偷地打量着我。
好家伙。
我明明说的是只要他带走小瑾和小瑜,我就会杀了他。他变了个充分必要条件,就把自己从主动加害换成被动受害了?
我牢牢地盯住了他。
浅色的眸底闪过瞬间的心虚,不动声色地飘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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