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此时的人讲究落地生根,许多人祖祖辈辈皆居神都,身家性命都在此地生活,且普通人未经教化,思想固执,天性之中存在侥幸心理,恐怕认为事情如此之大,必有朝廷会出面解决。
因此若好声好气呼吁,大部分人未必会走,但如果朝廷出面,强迫众人迁移,此事便容易许多,八天时间必能避免不少的伤亡,也能减轻柳并舟的压力。
他提出这三点之后,等着神启帝的回复。
先前还胆颤心惊,以为他强闯宫城欲行不轨之事的神启帝回悟过神,听他说完,见自己摔落在地,满身狼狈。
周围有宫人、有冯振、有涂妃、陈太微等人,自己先前大呼小叫,丑态毕出,全无帝王威仪。
神启帝心中大恨,眼中杀机闪烁,怒声道:
“大胆柳并舟,你是不是仗着异术在身,便强闯宫门,肆意妄为?”
他厉声喝斥:
“你不过南昭一老儒,既无功名在身,对国亦未有功勋,以为修成大儒,便不将大庆、不将朕放在眼里!这是死罪!”
‘嗤。’
陈太微看足了全程,突然发出笑声。
偌大殿中原本静得落针可闻,宫人、内侍见神启帝发怒,俱都瑟瑟发抖,低垂下头不敢出声。
年轻的国师这一声笑落入众人耳中,所有人都听得分明。
当值的宫人、内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神启帝备感羞耻,心中杀意更盛。
他此时不止是对柳并舟生出杀意,更对陈太微恨入骨子里。
“大胆陈太微……”
“子厚,何必呢?”陈太微并没有将神启帝的愤怒放在眼中,他只是偏头看向已经年迈的柳并舟,借着他的脸,想到了当年那位与他有短暂交集的张饶之。
那倒是一个人物,聪明、儒雅,且身上有读书人少有的果决,倒与他记忆中的张辅臣颇有几分相似。
当年他得知张饶之是张辅臣的后代血脉,心生兴趣与此人交往,也结下了一段渊源。
可惜他也明白,自己的寻找,可能只是如镜花水月,他所见的人纵使与当年的故人有交集,可往事已经无法追忆。
他只是还无法真正放下过去,试图借着这些事,寻找七百年前的那些美好回忆而已。
张饶之再好,可他也不是张辅臣。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只是徒劳无功,他没有再与张饶之深交,只是见过两回面,也愿意卖他一个人情。
因为这一段渊源,他对柳并舟的印象很好,纵使在柳并舟心中,也许两人的立场并不相同,但陈太微从没有对他恶言相向,甚至一直都彬彬有礼,仿佛旧友、故人。
“你忠心爱天下,苦口婆心说了那样多,可面对一滩扶不起的烂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有些疑惑的道:
“你如此聪明,应该明白人性本恶的道理,身为皇帝,经历过权利的熏染,更是集人性之恶于一身……”
“大胆陈太微!”神启帝恼羞成怒,用力捶打胸口,发出‘砰砰’之声:
“你不要以为朕拿你没有办法。”
他贪生怕死,但捶打这两下却用力至极。
每打一下,胸腔都发出回响,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打的是自己,但打第一下时,陈太微的身体却如遭重击,狠狠晃荡,甚至出现了残影。
神启帝的拳头第二下落到胸口处时,陈太微的身体如同水中投影,被一颗石子打碎。
他的肉身化为齑粉散落开,露出一副白骨架立于原地!
恐怖的阴煞之气散逸开,殿内点着的烛光受这煞气一冲,火光竟都矮了半截。
火苗由明黄转为暗绿,大殿之中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啊!”
涂妃被这煞气冲击,竟险些现出原形。
长尾自她裙下钻出,差点儿绕上了神启帝的身体。
她惊得花容失色,连忙按压裙摆,控制内息。
殿中后方的墙壁上,数根长尾垂映于后方、殿顶,幸亏所有人都被陈太微吸引,仿佛没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她惊恐交加,缩身躲进神启帝的阴影里,小口喘息。
那骷髅受这重击,似是疼痛至极,脊椎骨弯曲,脑袋垂落了下去。
骨骼碰撞间发出‘喀喀’声响,但‘他’下颌张合,发出‘嚯嚯’的古怪笑声。
冯振瞳孔急缩,想起上次见到国师身上鬼怪幻影,想来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任谁都没有料到,备受神启帝尊崇的国师竟会是妖鬼化身!
但他忠心耿耿,明知陈太微危险,也并不闪避,反倒见神启帝畏惧,很是果敢站到了神启帝的面前,大喊着:
“护驾!”
镇魔司的几名吓得魂不附体的内侍勉强起身,颤抖着站到了神启帝身侧。
‘嗤。’
骷髅嘴一张一合,发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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