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人祭拜是要从十四或者初一前一天开始做准备的,以湛杰大伯死亡那天为例,也就是七月十四当天,村里人这一天天没亮的时候就要先在自己家的祠堂摆上新的香烛纸钱,供品也要换一批。
因为初一十五全村都要去宗祠,无法祭拜自己家的先祖,所以必须要提前一天就拜好,不是大日子,烧香换供品就行,有心的人会意思意思烧点纸钱,但不能多。
接着天亮了,村长要公布这次去宗祠做准备的人是谁、去暂住山神庙祈福的有谁、去山神庙做准备的有谁,三份名单公布完,就要出发去宗祠住一晚。
每次祭拜选的人数不定,一个村子这么多人,差不多一次能挑选出三家人的样子,轮半年都轮不完整个村,村民自然不会抱怨。
湛家的人都轮过,青年算在大哥家里,也就是说,他跟大哥大嫂算一家人,抽到他们家的话,他得跟大哥大嫂过去。
偏偏湛杰家的事一直梗在青年心中,他更害怕去宗祠,能不去就不去,比如说生病、摔断腿之类有点晦气的原因,就不用去祭拜,轮很久才会轮到大哥家,青年在最害怕的那一年就刚好切到了手,不用去,因为见血了。
被挑选中的三家人到达宗祠附近,要开始收拾宗祠,把香灰、供品丢掉,香炉里的沙都要换新的,还要打扫卫生,处理完差不多一天就过去了。
三家人会在附近暂住一晚,到了七月十五当天的吉时,村长带着村干部跟族老过去,领着三家人拜过宗祠里的列祖列宗,顺便送去山神庙的人出发。
之后去山神庙的两家人就自己去,没有其他人跟着,他们一般都会在下一个初一前回来,极其偶然的情况,会少一个人,往往是女孩儿。
别人都说山神会留下喜欢的孩子,青年知道,不是山神留下孩子,是那些孩子被切成一段一段的,死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流程,”青年把一个碗慢慢推到代表宗祠的那个碗前,“我听回来的人说,当时村长已经带着人在宗祠门口排好队,他们在外面拜过之后要一起进门,门口有块大石墙,得绕过去才能看见祠堂,他们进去就看到了我爹的尸体,被吃得……就剩身体跟头了。”
一切都跟郁久霏当时看见的情景对得上,祠堂门后的石壁叫影壁,古时候的建筑讲究风水,影壁挡煞,如果没有这块影壁,古人觉得大开的门口冲着堂口,会有煞气进入,立了影壁之后就煞气就进不去。
青年不懂这个,以为是石墙。
郁久霏在本子上画了个尸体的位置,给青年看:“大概是这里吗?”
常年设计网页的人很会画平面图,郁久霏的图简单明了,青年即使不具备相应的知识储备也能看懂哪里是哪里,他点了点中间空白的位置,说:“他们说是在正中间,那个宗祠房子中间是空的,没有屋顶,我爹被放在正中间。”
于是郁久霏用橡皮擦掉,重新画了个小人在中间:“这样?”
“对,村里会算命的老头说,有人这是想我爹一辈子不得安宁,什么断手断脚进宗祠,死后露天不得遮蔽,是要他下辈子都当残缺的人。”青年断断续续地重复算命老头说得话,他识字不多,都是跟着说语音,其实不太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郁久霏不好跟他解释,将话题扯回案件上:“那之后,你爹怎么处理的?”
青年耸耸肩:“还能怎么处理?大哥二哥跟着二伯小叔去收尸,三姑嫁了人就不被算作湛家人了,不能碰葬礼,也不能回来祭拜,因为人死得惨,还得在村外放三天,说是散怨气,那时候天气热,三天后直接抬山上埋,一路都是臭的。”
七月十五出现的尸体,按照那个时节的温度,停半天尸体就该臭了,何况还得把人先抬出宗祠放到村外指定的位置,接着去买棺材闷着,闷三天,就是放冰块都得腐烂。
“村里没人想查一下为什么吗?人自己失踪,又在宗祠里死了,怎么想都很奇怪吧?”郁久霏发现自己一直看不懂这个村子的操作,不管是湛杰本人的,还是这些相当愚昧的村民。
这些人里,最好懂的居然是眼前这个青年。
青年抹了把脸:“还能怎么想?他失踪可能是自己跑山上去了,然后被狼叼着从山上扔进了宗祠里,反正没人关心到底怎么回事,只觉得他是被什么野兽吃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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