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闻此,再次心生不快。
我才是首辅,我都还没表态,你这个次辅就一言而决,这样好吗?
姜曰广掠了史可法一眼,说:“高阁老,眼下徐州和淮安府正是战事吃紧之时,尤其是淮安府的安危关乎着扬州的安危,而扬州的安危更关乎着南京的安危,此时放任都察院清查进而封存淮安府士子编练乡勇所支饷银以及工食米之账目,不太好吧?”
解学龙也道:“是啊,万一因此酿成了淮安之败,那就因小失大了。”
高弘图一想也有道理,便道:“那就让都察院只查账,不要封账就是。”
“不封账又如何查账?”史可法终于还是没忍住,正面否决了高弘图,又对进来禀报的老家仆说,“你这就去告之刘都宪,淮安府的账目暂停清查。”
“是。”老家仆长揖转身离开,高弘图皱了皱眉终究没制止。
被马鸣騄这么一打岔,内阁值房的话题便又回到了淮安府的战局。
解学龙问道:“首揆,高阁老还有姜阁老,你们说淮安府能守得住吗?”
史可法刚想要说话,却又被高弘图抢了先:“若是路振飞在山阳,河漕总督署的两万运军也仍在山阳城,守城是没问题的,至于现在……”
说到这,高弘图就不再往下说,但是言外之意就是淮安府守不住。
姜曰广也是赞同高弘图的观点:“高阁老所言极是,圣上将守卫淮安府的使命交给十几个勤王士子,属实欠考虑,似冒襄、阎应元等士子不过就是跟着圣上进了一趟大别山,吃了几个月的苦,然后就突然变得知兵?竟然就可以率领二十万未经训练更缺装备的乡勇,与十数万身经百战的建奴精锐打个平手?”
顿了顿,姜曰广又发出灵魂拷问:“首揆,高阁老,还有解阁老,这话你们信吗?反正仆是不信的,所以山阳失守已成定局!”
史可法闻言轻叹一声,神情苦涩。
很显然,史可法也不觉得能守住。
所以,该考虑长江的江防事宜了。
……
不光是史可法他们这么认为,路振飞、金铉,甚至连堵胤锡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此时这三位重臣就联袂登上了云龙山。
路振飞还是从连夜从邳州过来的。
而且还是冲破建奴封锁冲进来的。
建奴此时已经在挖掘环绕徐州的壕沟。
不过并没有完全闭合,所以路振飞才进得来。
“三位爱卿,你们来云龙山做甚?”崇祯明知故问。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地位最高的路振飞说道:“圣上,臣是来请命的,请圣上准许臣率运军回援山阳。”
堵胤锡也道:“圣上,淮安府乃扬州府之北部屏障,而扬州府乃南京之最后屏障,淮安若失则扬州不保,扬州不保则南京危矣,所以臣请率一路军驰援山阳。”
金铉也说道:“圣上,臣也愿率本部三千精骑,星夜驰援淮安府。”
“做甚?做甚?你们这是做甚?”崇祯大怒道,“你们就如此信不过士子营诸生,就如此信不过朕的安排?”
“你们是否觉得,朕太过草率?”
“如山阳城这般重镇,朕却交付给两个从未曾带兵,亦从未曾与建奴交手的士子,你们是否觉得朕太过儿戏,俺?”
路振飞三人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崇祯目光冷下来,说道:“天下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我大明朝尤其不缺能臣贤臣,别以为就只有你们能守城,士子营的诸生就只是一群初出茅庐的书生,诸葛亮出南阳之前,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书生,韩信登台拜将前亦只是一介书生。”
“这……”金铉、堵胤锡和路振飞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崇祯余怒未消道:“你们可以怀疑朕治国理政之能力,但最好不要怀疑朕的眼光,何人堪用,何人不堪重用,何人该摆在什么位置担任什么职务,朕比你们看得清,看得准,亦看得透,甲申国难之后,朕可曾用错一人?俺?”
金铉、堵胤锡还有路振飞仔细回想,自甲申国难之后,圣上用上确实是人尽其才,人尽其用,还真没有错用过一人,譬如他们。
崇祯舒了口气,又说道:“阎应元、华夏、卢象同以及冒襄等十三士子,朕自率领士子营离开南京那日起,便已经在观察他们,彼辈无论是胆识、才学、智计抑或者是练兵、统兵之能,皆上上之选,足堪胜任一地之守。”
说到这,崇祯又瞪着路振飞三人说:“倒是你们,身为重臣、肩负重任,却擅离职守更兼轻弃讯地,若建奴突然急袭尔等讯地,又或者尔等在突破建奴封锁时负伤甚至殉职,致使邳州甚至徐州失守,尔等便是大明罪人!”
“臣等,死罪。”路振飞三人惶然。
“你们是该死。”崇祯闷哼一声道,“不过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朕就不再追究了,你们这就赶紧返回讯地,别让建奴钻了空子。”
“臣等领旨。”路振飞三人慌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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